蔡某某訴龔某甲、龔某乙、崔某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糾紛案-文體活動中自甘風險規(guī)則的適用
人民法院案例庫 入庫編號：2023-16-2-001-006
關鍵詞
民事/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健康權/自甘風險/未成年人
基本案情
蔡某某訴稱：龔某甲組織蔡某某等人在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筍江路355號金利來御景嘉園小區(qū)的一片空地上踢足球。在踢足球的過程中，龔某甲為了搶球，側身躍起的時候將蔡某某壓倒在地，致蔡某某右手受傷。龔某甲在活動場地只顧著搶球，未顧及身邊的蔡某某，其摔倒致蔡某某損傷，造成蔡某某傷殘，龔某甲應承擔賠償責任，龔某乙、崔某系龔某甲的法定監(jiān)護人，對于龔某甲致蔡某某的損失應承擔賠償責任。遂訴至法院請求：判令龔某甲賠償蔡某某醫(yī)療費25576.3元、護理費16200元、營養(yǎng)費10000元、交通費5453.5元、傷殘賠償金94320元、鑒定費1800元、關節(jié)康復器3400元，各項損失共計156749.8元；判令龔某乙、崔某對上述損失承擔賠償責任。
龔某甲、龔某乙、崔某辯稱，龔某甲并非組織者，與蔡某某之間沒有往來，不存在組織者。蔡某某系自愿參加踢足球活動，踢足球是對抗項目，會出現(xiàn)拉傷、碰傷的意外事件，蔡某某自愿參加踢足球的行為應屬于自甘冒險的行為，本案的傷害是意外事件，蔡某某的損害也已經(jīng)保險公司意外健康險賠償完畢，蔡某某以發(fā)生傷害請求龔某甲賠償損失缺乏依據(jù)。
法院經(jīng)審理查明：蔡某某、龔某甲均居住在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筍江路355號金利來御景嘉園小區(qū)。2020年5月31日，蔡某某、龔某甲等人在金利來御景嘉園小區(qū)一處空地踢足球。龔某甲為了接住他人踢向空中的足球，調整站位，微微跳起。蔡某某為了躲避對面踢過來的球，在龔某甲背后原地下蹲。龔某甲右腳被蹲下的蔡某某絆到，龔某甲隨后摔倒在地并壓傷蔡某某右手。蔡某某經(jīng)診斷為右肱骨外髁骨折。經(jīng)司法鑒定為十級傷殘。
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人民法院于2022年5月9日作出(2022)閩0502民初247號民事判決：龔某乙、崔某應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共同賠償蔡某某各項經(jīng)濟損失共計66030.06元；駁回蔡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龔某甲、龔某乙、崔某不服提起上訴。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2年9月1日作出（2022）閩05民終3994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判決生效后，龔某甲申請再審。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指令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本案進行再審。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3年8月3日作出（2023）閩05民再19號民事判決：撤銷該院（2022）閩05民終3994號民事判決和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人民法院（2022）閩0502民初247號民事判決；駁回蔡某某的一審訴訟請求。
裁判理由
法院生效裁判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七十六條規(guī)定，自愿參加具有一定風險的文體活動，因其他參加者的行為受到損害的，受害人不得請求其他參加者承擔侵權責任；但是，其他參加者對損害的發(fā)生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除外。根據(jù)一般生活經(jīng)驗，足球運動是一種激烈的對抗性體育運動項目，沖撞、阻攔、搶奪是基本的運動行為，具有群體性、對抗性及人身危險性。因此屬于具有一定風險的文體活動范圍。本案事發(fā)時雙方系參與具有一定風險的文體活動。在此基礎上，需進一步厘清原告參與活動的行為是否屬于自甘風險行為。
法律上的自甘風險行為一般應當滿足以下條件：1.所從事的行為具有不確定的危險，即從事的行為具有導致參與人遭受損害的可能性；2.行為人對于危險和可能的損害有預見和認知的能力；3.行為人自愿承受實施風險行為可能導致的損害后果；4.行為人自甘風險并非出于為履行法律或者道德上的義務；5.行為人系自愿實施風險行為。具體到本案，雙方所參與的足球運動，根據(jù)規(guī)則允許合理的身體接觸甚至碰撞，故活動參與者在參與活動過程中即處于身體碰撞和損害的危險之中，且此種危險具有不確定性，而此種不確定的危險可能會導致參與者身體遭受損害；本案雙方當事人事發(fā)時雖為未成年人，但已經(jīng)年滿8周歲,雙方對于參與足球活動潛在的危險和損害可能性具有預見和認知的能力，當事人自發(fā)參與活動本身即意味著自愿承受足球活動可能導致的損害后果。綜合以上分析，可以認定蔡某某參與案涉足球活動屬于自甘風險行為。事發(fā)當日，足球活動為自發(fā)性活動，并無組織者。從小區(qū)監(jiān)控視頻來看，當時有8名孩子一起在踢球，其中包括龔某甲在內的二名孩子年齡比較大，其余幾名孩子和蔡某某差不多大。事發(fā)時，由一名白衣男孩控球，龔某甲、蔡某某及其他孩子則在對面準備搶球，在白衣男孩把球踢出后，龔某甲準備跳躍后仰接球，蔡某某在其右后方，看到對面踢過來的足球，為了躲避而下蹲，龔某甲在調整站位時被蹲在其右后方的蔡某某絆倒，龔某甲倒地時壓到蔡某某，龔某甲與蔡某某之間并未存在運動中的身體對抗，也未有充足證據(jù)顯示龔某甲對于蔡某某損傷的發(fā)生存在主觀惡意或明顯犯規(guī)。
法院綜合考慮認為，不能認定龔某甲的行為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龔某甲無須對蔡某某的受傷承擔侵權責任。
裁判要旨
足球運動屬于具有一定風險的文體活動范圍。自愿參加具有一定風險的文體活動，因其他參加者的行為受到損害的，屬于“自甘風險”，受害人不得請求其他參加者承擔侵權責任；但是，其他參加者對損害的發(fā)生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除外。
關聯(lián)索引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176條
一審：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qū)人民法院（2022）閩0502民初247號民事判決（2022年5月9日）
二審：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閩05民終3994號民事判決（2022年9月1日）
再審：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23）閩05民再19號民事判決（2023年8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