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理法院：北京市海淀區(qū)人民法院
審判人員：張江洲 梁銘全袁衛(wèi)
案號：（2017）京0108民初1362號
案件類型：民事 判決
審判日期：2018-12-28
案由：知識產權合同糾紛
審理經過
原告北京家裝云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家裝云公司）訴被告北京玥涯天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玥涯天成公司）、被告王偉知識產權合同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適用普通程序，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家裝云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傅玉奎到庭參加了訴訟，被告玥涯天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偉(亦為第二被告)第一次庭審到庭參加了訴訟，第二次庭審經傳喚未到庭，本院按缺席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告訴稱
原告家裝云公司向本院提出訴訟請求：1、撤銷原告與被告玥涯天成公司簽訂的《軟件開發(fā)合同》；2、判令被告玥涯天成公司返還原告支付的合同款48600元；3、判令被告王偉對上述第二項訴訟請求承擔連帶責任；4、二被告承擔本案訴訟費。事實和理由：2016年6月21日，被告王偉應聘到我公司任產品總監(jiān)，負責公司網(wǎng)絡開發(fā)營銷推廣任務。在職期間，我公司領導指派王偉負責公司鵝兔鵝家裝材料網(wǎng)絡商城的軟件開發(fā)工作。2016年6月30日，原告與被告簽訂《軟件開發(fā)合同》，被告為原告開發(fā)鵝兔鵝家裝材料商城系統(tǒng)一期功能，合同履行期限為：2016年7月1日至2016年7月29日，開發(fā)費用共計16.2萬元。合同還約定被告二王偉為該合同原告的聯(lián)系人。原告按照合同約定支付了第一期的費用48600元。合同簽訂后，被告一遲遲未按合同約定履行義務。2016年9月5日，王偉提出離職，并與原告辦理了離職手續(xù)。王偉離職后，原告通過《軟件開發(fā)合同》約定的乙方聯(lián)系人“施登榮”多次催促被告盡快溝通協(xié)商履行合同相關事宜，但被拒絕，反而催促原告盡快支付第二期合同款。之后，原告通過網(wǎng)絡查詢被告一工商登記信息時發(fā)現(xiàn)，玥涯天成公司實際上就是被告二王偉和其妻子郝婷投資的公司，法定代表人就是被告二王偉本人。至此，原告方知被告一、被告二系隱瞞真相，采取欺騙手段與原告簽訂合同。之后，原告以電話、微信、QQ等方式與二被告多次交涉，要求其返還合同欺詐所得，被告二王偉承認了合同欺詐的事實，但以各種借口，拒不歸還其合同欺詐所得。原告認為，被告二作為被告一的投資人和法定代表人，在我公司任職期間，刻意隱瞞其真實身份，在考察推薦軟件開發(fā)商時弄虛作假，使原告做出錯誤的判斷，違背真實意思與被告一簽訂了合同，明顯屬于惡意欺詐。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4條、第56條和第58條之規(guī)定，被告一和我公司簽訂的《軟件開發(fā)合同》應予以撤銷，被告一應當返還原告支付的合同款。被告二作為該欺詐行為的實施者，主觀上有過錯，根據(jù)《民法通則》相關規(guī)定，應當對該欺詐行為負連帶責任，因此，請求法院依法判令撤銷被告一與原告簽訂的《軟件開發(fā)合同》，返還原告支付的合同款，并判令被告二對被告一的返還義務承擔連帶責任。
被告辯稱
被告玥涯天成公司、王偉共同辯稱：二被告不存在隱瞞真相，采用欺騙手段簽訂合同的行為。2016年6月21日，因經歷玥涯天成公司創(chuàng)業(yè)失敗，由朋友蔣成府（家裝云公司董事長唐華雄老鄉(xiāng)、多年好友）介紹入職北京家裝云公司，任職互聯(lián)網(wǎng)產品總監(jiān)，職責是網(wǎng)絡產品設計，并非研發(fā)營銷推廣崗位。唐華雄知曉二被告之間關系，且知道王偉創(chuàng)業(yè)失敗項目為裝修行業(yè)電商系統(tǒng)，便以廢物利用為由想收購此系統(tǒng)，并根據(jù)家裝云公司裝修業(yè)務需求進行二次改造，最終成交價為162000元，并要求開發(fā)周期縮短至1個月，該約定明顯低于市場價與市場平均研發(fā)周期。2016年8月王偉改造完成并交付家裝云公司使用，唐華雄并未兌現(xiàn)原始股份承諾，且家裝云公司一直拖欠尾款并尋找各種借口刁難王偉。因感被人利用，2016年9月王偉與家裝云公司解除勞動合同關系。據(jù)此，我方并不存在欺詐原告的行為，原告應支付剩余系統(tǒng)研發(fā)費用113400元。
本院查明
經審理查明：玥涯天成公司成立時間為2012年2月23日，王偉為玥涯天成公司法定代表人。玥涯天成公司股東為王偉及其配偶。
2016年6月21日，王偉入職家裝云公司，擔任產品總監(jiān)，并當日與家裝云公司簽訂勞動合同，合同期限為2016年6月21日至2018年6月21日。
2016年6月30日，家裝云公司（甲方）與玥涯天成公司（乙方）簽訂《軟件開發(fā)合同》。家裝云公司委托玥涯天成公司開發(fā)鵝兔鵝家裝材料商城（一期）項目，開發(fā)總價162000元。合同第十八條載有：“甲方指定王偉為甲方項目聯(lián)系人，乙方指定施登榮為乙方項目聯(lián)系人?！薄盾浖_發(fā)合同》落款顯示加蓋有家裝云公司及玥涯天成公司合同專用章。
另經詢問，關于合同的簽訂方式，王偉稱通過郵寄方式簽訂：甲方（家裝云公司）蓋章后寄給乙方（玥涯天成公司）指定聯(lián)系人施登榮，施登榮經王偉批準后蓋章返寄給甲方（家裝云公司）。此外，王偉亦認可，甲方（家裝云公司）負責簽訂合同的人員亦為其本人，由其申請蓋章用印。家裝云公司提交的項目用章明細表顯示，2016年7月4日王偉因“軟件開發(fā)合同”一事借用“合同章”，蓋印合同兩份。
2016年7月11日，家裝云公司向玥涯天成公司付款48600元。
2016年9月5日，張偉以個人原因向家裝云公司申請辭職。
另查，QQ號碼×××（昵稱“板爺”）賬號使用人為王偉。家裝云公司提交的QQ聊天記錄顯示：家裝云公司委托人“蘇律師”2016年9月26日向“板爺”賬號發(fā)送信息：“你先把錢打回我公司賬號吧，解除協(xié)議回來后再辦，我公司也需要解除合同協(xié)議，所以你別擔心不給你。”“板爺”回復：“那您得先把合同快遞給我，我才能打錢”、“開發(fā)合同原件，您留給復印件”。“蘇律師”回復：“不可能我先給你原件的。我目前的想法是早點把這個事情化解了事，為了你為了公司也是為了我自己，我都是采取息事寧人的做法。但你沒把錢打過來之前，我是不會給你合同的?！薄鞍鍫敗被貜停骸澳玫胶贤埃X肯定不能給。”王偉對QQ聊天記錄的真實性持有異議。本院當庭組織當事人對QQ聊天記錄進行了登陸查驗，并截圖由雙方當事人簽字確認，演示界面顯示內容與家裝云公司提交的QQ聊天記錄打印件一致。
關于《軟件開發(fā)合同》的履行情況，王偉及玥涯天成公司稱已經將涉案源代碼交付給家裝云公司。家裝云公司對此不予認可，稱僅提供了樣本，并未交付源代碼。
關于《軟件開發(fā)合同》的履行情況，王偉及玥涯天成公司稱已經將涉案源代碼交付給家裝云公司，并提交了軟件光盤為證。家裝云公司對此不予認可，稱僅提供了樣本，并未交付源代碼，其公司現(xiàn)用系統(tǒng)在王偉入職前已經存在，并非王偉為履行合同而開發(fā)，光盤中系統(tǒng)與原告并無直接關系。
家裝云公司主張在就《軟件開發(fā)合同》產生爭議前，其對于王偉與玥涯天成公司之間的關系并不知情，并就此提供玥涯天成公司工商登記信息、王偉勞動合同、入職聲明、離職表以及王偉入職時填寫的《家裝云公司員工基本情況登記表》。在該登記表中，王偉在履歷一欄填寫其曾為玥涯天成公司的高級產品總監(jiān)。家裝云公司稱王偉并未如實填寫其為是玥涯天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出資人。王偉對家裝云公司提交的上述證據(jù)材料不持異議，但對家裝云公司的主張不予認可。
此外，家裝云公司主張，在《軟件開發(fā)合同》簽訂過程中，其公司對王偉為玥涯天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這一情況并不知情，并提供《軟件開發(fā)合同》、公司內部《項目用章明細表》予以證明。王偉對《軟件開發(fā)合同》第十八條持有異議，稱甲方指定人員處曾有汪云峰手寫簽字，但其持有合同文本已經丟失，無法提供；對《項目用章明細表》真實性認可，主張其為用印申請人并非直接蓋章人員。
上述事實，有家裝云公司提交的玥涯天成公司工商登記基本信息、王偉身份證復印件、入職及離職證明、《軟件開發(fā)合同》、《項目用章明細表》以及本院的開庭筆錄等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
本院認為：從現(xiàn)有在案證據(jù)以及王偉當庭陳述來看，可以確認：在《軟件開發(fā)合同》簽署階段，王偉既為甲方家裝云公司產品總監(jiān)，亦為玥涯天成公司法定代表人和自然人股東（另一股東為其配偶）。此外，在《軟件開發(fā)合同》簽署過程中，《軟件開發(fā)合同》甲方家裝云公司直接經辦負責人為王偉，乙方玥涯天成公司的實際簽約控制人亦為王偉本人。
關于王偉是否在簽署《軟件開發(fā)合同》過程中披露了其與玥涯天成公司關聯(lián)關系一項。家裝云公司主張其對于王偉為玥涯天成公司投資人、法定代表人的關系并不知悉，且王偉在積極撮合家裝云公司與玥涯天成公司簽訂合同的過程中，未對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披露并主動回避。王偉對此持有異議，但未提交相關佐證。從家裝云公司提交的《家裝云公司員工基本情況登記表》顯示的內容來看，王偉在履歷一欄填寫其曾為玥涯天成公司高級產品總監(jiān)，并未披露其與玥涯天成公司更為緊密的實際控制關系。鑒此，在無明確相反證據(jù)的情況下，可以確認王偉在簽署《軟件開發(fā)合同》過程中隱瞞了與玥涯天成公司的緊密實際控制關系，導致家裝云公司在簽約的評估、決定過程中對王偉與玥涯天成公司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關系并不知情。盡管家裝云公司在合同簽訂、審核過程中，未對于玥涯天成公司的工商信息進行盡職調查、審慎核實，存在一定過失。但客觀上，由于王偉的故意隱瞞，家裝云公司在缺乏對合同簽訂對手方必要信息之了解的情形下，違背其真實意思與玥涯天成公司訂立合同。
關于本案《軟件開發(fā)合同》的履行情況，家裝云公司已經按照合同約定支付了第一期費用48600元。合同簽訂后，玥涯天成公司未能恰當履行《軟件開發(fā)合同》中的合同，家裝云公司未能享有其合同項下應有的權利，給其公司造成實際損失。同時，關于家裝云公司提交的QQ聊天記錄，王偉雖持有異議，但經本院當庭核實，確認演示查驗內容與打印件一致，故在王偉未進一步提交其他反證情況下，本院對QQ聊天記錄的真實性予以采信。通過QQ聊天記錄內容亦可反映出，王偉亦曾與家裝云公司協(xié)商退款，亦可在一定程度上佐證王偉對個人行為過錯的自認。根據(jù)《合同法》第54條之規(guī)定，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訂立的合同，受損害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故綜合王偉的涉案行為性質、主觀過錯以及損害后果，家裝云公司有權請求撤銷《軟件開發(fā)合同》并要求退還已付合同款項，本院對此予以支持。
關于本案責任的承擔方式，因王偉與玥涯天成公司之間存在合意隱瞞之情形，且王偉在家裝云公司的職務行為乃是促進該合同簽訂的主要動因，王偉在合同簽署過程中存在違背誠實信用的重大過錯，故其應與玥涯天成公司就退款一項承擔連帶責任。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百四十四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裁判結果
一、撤銷原告北京家裝云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與被告北京玥涯天成科技有限公司簽訂的《軟件開發(fā)合同》；
二、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被告北京玥涯天成科技有限公司、王偉返還原告北京家裝云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已支付的合同款項48600元；
三、駁回原告北京家裝云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被告北京玥涯天成科技有限公司、王偉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案件受理費3540元（原告預交1750元），由被告北京玥涯天成科技有限公司、王偉負擔，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納。
如不服本判決，可于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shù)遞交副本，交納上訴案件受理費，上訴于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如上訴期滿后七日內未交納上訴案件受理費，按自動撤回上訴處理。
審判人員
審 判 長 張江洲
人民陪審員 袁 衛(wèi)
人民陪審員 梁銘全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書 記 員 張栗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