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理法院：北京知識產權法院
審判人員：李洹 楊潔李迎新
案號：（2019）京73民終3412號
案件類型：民事 判決
審判日期：2019-12-10
案由：特許經營合同糾紛
審理經過
上訴人北京未來智選科技有限公司（簡稱未來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劉佩佩特許經營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簡稱一審法院）（2018）京0105民初60529號民事判決（簡稱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1月12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上訴人訴稱
未來公司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駁回劉佩佩的一審訴訟請求。事實和理由：一、未來公司享有“極客未來”商標使用權及其他經營資源。二、未來公司未隱瞞直接關系到簽約的事實，在簽約前已經將合作區(qū)域內存在其他體驗店的事實告知了劉佩佩。三、本案法律關系應當分為代理法律關系和商業(yè)特許經營法律關系，并分別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簡稱合同法）和《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
被上訴人辯稱
劉佩佩辯稱：同意一審判決，不同意未來公司的上訴意見。一審判決事實認定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當予以維持。
一審原告訴稱
劉佩佩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解除我與未來公司于2017年5月24日簽訂的《極客未來體驗店品牌區(qū)域代理合同》（簡稱涉案合同）；2.判令未來公司返還我合作費48.8萬元；3.判令未來公司支付利息（以48.8萬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標準，自2017年4月21日起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止）；4.判令未來公司支付我違約金1.5萬元。
一審法院查明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7年5月24日，未來公司（甲方）與劉佩佩（乙方）簽訂了涉案合同，未來公司授權劉佩佩為河南省洛陽市的獨家代理商，即經營管理該區(qū)域內的“極客未來”體驗店，銷售兒童智能、互動娛樂、家居生活、健康護理、空氣凈化、智能穿戴等科技智能產品。雙方合同就如下事項進行了約定：（一）未來公司的權利義務。未來公司有權要求劉佩佩嚴格按照合同約定經營體驗店及銷售授權銷售商品并對劉佩佩的經營活動進行監(jiān)督；未來公司有義務按照合同約定授予劉佩佩授權銷售經營權；未來公司有義務向劉佩佩提供電子或書面版《極客未來體驗店營運手冊》、授權銷售商品相關資料；未來公司有義務向劉佩佩及其雇員提供體驗店經營培訓課程或課件；未來公司有義務允許劉佩佩在合同授權銷售期限和范圍內使用“極客未來”標識作為體驗店的店面裝潢。（二）劉佩佩的權利義務。劉佩佩在合同授權區(qū)域內享有獨家經營權，有權獲得未來公司提供的電子版或書面版《極客未來體驗店營運手冊》及其他經營體驗店及銷售授權銷售商品的資料；劉佩佩有權得到未來公司提供的體驗店的產品體驗，銷售及店面運營管理實戰(zhàn)培訓；劉佩佩有義務遵守未來公司的代理銷售相關政策的管理；劉佩佩店面選定后，享有獲得未來公司關于店面招牌設計、店內裝修設計的權利；劉佩佩有義務向未來公司及時提供真實的經營情況、貨物庫存報表等信息等。（三）費用及期限。劉佩佩于本合同簽訂當日一次性支付區(qū)域合作費49.8萬元，授權期限為1年，自2017年5月24日至2018年5月23日。劉佩佩須保證體驗店于本合同簽訂之日起6個月內達到開業(yè)條件。
2017年3月27日、2017年4月7日、2017年4月21日，劉佩佩分三次向未來公司支付了合作費48.8萬元。2018年5月24日，未來公司向劉佩佩出具48.8萬元的合同款收據(jù)。
一審審理中，未來公司提交了其與吳陽于2017年5月20日簽訂的《極客未來體驗店品牌合作合同》，約定的店址設在河南省。雙方均認可位于河南省洛陽市澗西區(qū)的“極客未來”體驗店即為該合同授權吳陽開設的店。未來公司稱在和劉佩佩簽訂合同時，已口頭告知該店的存在，且給予劉佩佩1萬元合作費的優(yōu)惠，但沒有就此舉證；劉佩佩不認可上述的內容，其表示未來公司僅告知在河南省內還有另一人簽訂了合同，但未告知系在洛陽區(qū)域內，1萬元系未來公司為盡快促成簽約給予的優(yōu)惠。
2017年5月31日，劉佩佩向洛陽金地百貨有限公司支付了租賃店鋪的意向金2000元。劉佩佩稱因已起訴未來公司，故實際未租賃該店鋪。
未來公司表示通過電話對劉佩佩進行了技術指導和業(yè)務培訓，但未提交相應證據(jù)予以證明，劉佩佩對此亦不予認可。
經詢，未來公司認可在河南省洛陽市應當僅有劉佩佩一名代理商，但表示劉佩佩可以再發(fā)展加盟商，也認可吳陽不是劉佩佩發(fā)展的加盟商。雙方均認可涉案合同性質系商業(yè)特許經營合同。
2018年1月14日，未來智選公司作為股東之一投資設立的北京韻德天下商貿有限公司（簡稱韻德公司）經商標局核準注冊第22026810號“極客未來”圖文商標，該商標核定使用的服務類別為第37類，包括電器的安裝和修理、辦公機器和設備的安裝、保養(yǎng)和修理等。2018年1月15日，韻德公司出具《注冊商標使用許可授權書》，授權未來公司自行或授權第三方開設“極客未來GEEKFUTURE”商標品牌體驗店，授權類型普通許可，授權期限自2018年1月15日起至2028年1月12日止。2017年4月20日，未來公司取得未來智選試用商品管理系統(tǒng)V1.0軟件著作權登記證，2017年4月21日，未來公司取得未來智選試用報告管理系統(tǒng)V1.0軟件著作權登記證。
一審中，未來公司提交了《產品手冊》《智能硬件體驗店運營手冊》《極客未來體驗店項目說明書》、未來公司官網截圖證明其具備成熟的經營模式。未來公司提交了有關“三菱重工空氣凈化器”“JBL”產品、“JMGO堅果”產品、“捷高”“科雨”“小哈”等產品的授權書和易訂貨SAAS軟件服務合同、廠房租賃合同及部分付款憑證、韻達速遞服務合同及發(fā)票等證明其有成熟的供應鏈，有權銷售上述產品。未來公司提交了其與百度公司簽署的推廣服務合同及百度搜索頁面、搜狗-搜狐搜索服務發(fā)布合同及搜狗搜索界面、搜狐科技文章、互聯(lián)網周刊文章證明其為品牌影響力進行持續(xù)的投入并產生了較大的知名度。
2018年3月23日，未來公司因自首次訂立特許經營合同之日起15日內未依照《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的規(guī)定向商務主管部門備案，被北京市商務委處2萬元罰款。
另查，未來公司于2018年3月8日收到起訴狀副本。
以上事實，有合同、授權書、商標注冊證、付款憑證、收據(jù)、銀行交易明細清單、網頁打印件及當事人陳述等證據(jù)在案佐證。
一審法院認為
一審法院認為：劉佩佩與未來公司簽訂的涉案合同屬于商業(yè)特許經營合同，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系依法成立并發(fā)生法律效力的合同，對雙方當事人具有法律拘束力。
《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第二十一條規(guī)定，特許人應當在訂立特許經營合同之日前至少30日，以書面形式向被特許人提供本條例第二十二條規(guī)定的信息，并提供特許經營合同文本。第二十二條規(guī)定，特許人應當向被特許人提供特許人的注冊商標、企業(yè)標志、專利、專有技術和經營模式等信息，以及在中國境內現(xiàn)有的被特許人的數(shù)量、分布地域以及經營狀況評估。第二十三條規(guī)定第三款規(guī)定，特許人隱瞞有關信息或者提供虛假信息的，被特許人可以解除特許經營合同。本案中，韻德公司于2018年1月14日取得了“極客未來”的商標專用權，2018年1月15日出具授權未來公司使用“極客未來”商標的授權書，上述時間均晚于涉案合同簽訂時間，因此，可以認定未來公司在與劉佩佩簽訂涉案合同時，尚未取得“極客未來”商標的經營資源。另外，特許經營合同的根本目的是指被特許人在特許人指導下使用特許人的相關經營資源，在特定經營模式下開展特許業(yè)務。由于特許人享有的經營資源較為固定，不同被特許人獲取的資源趨于相同，此時被特許人之間的內部競爭便難以避免。因此，特許經營合同中往往約定了在加盟商經營地的特定地域范圍內，特許人不得開設其他利用其經營資源、使用相同品牌、經營同類產品并與該加盟商產生競爭的加盟店或者直營店。特許經營合同當事人對被特許人使用特許權的地域范圍進行約定的目的在于限制特許人在被特許人經營區(qū)域任意發(fā)展加盟店或直營店，從而避免被特許人在其經營區(qū)域的特定范圍內受到來自其他加盟商的過度競爭，此約定系維護被特許人正常經營運作及保證被特許人盈利持續(xù)增長的重要條款。本案中，涉案合同約定劉佩佩為河南省洛陽市的獨家代理商，未來公司也認可劉佩佩為洛陽市唯一的代理商，劉佩佩可以發(fā)展其他加盟商，也承認吳陽經營的店鋪并非劉佩佩發(fā)展。因此，雙方在簽訂合同過程中，未來公司向劉佩佩隱瞞了許可吳陽在河南省洛陽市經營“極客未來”體驗店的行為，違反《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特許人披露義務。未來公司未提交證據(jù)證明已在與劉佩佩簽訂合同前告知上述情況，在劉佩佩明確表示不認可的情況下，對其該抗辯意見，不予采納。
未來公司在訂立合同過程中隱瞞直接關系到特許經營實質內容的信息，足以影響劉佩佩簽訂合同并給劉佩佩從事特許經營業(yè)務造成實際影響，因此劉佩佩有權解除涉案合同。
關于涉案合同解除的時間，根據(jù)合同法規(guī)定，主張合同解除的通知應當送達相對方，自通知到達對方時合同解除。未來公司收到包含解除合同訴訟請求的起訴狀的時間是2018年3月8日，雙方合同自此解除。
合同法第九十七條規(guī)定，合同解除后，尚未履行的，終止履行；已經履行的，根據(jù)履行情況和合同性質，當事人可以要求恢復原狀、采取其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對于劉佩佩主張返還合作費48.8萬元及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標準支付資金占用利息的訴訟請求，于法有據(jù)，依法予以支持。
劉佩佩主張未來公司支付違約金1.5萬元的訴訟請求，無合同和法律依據(jù)，不予支持。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六條、第九十七條、《商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第二十三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一、確認劉佩佩與北京未來智選科技有限公司于2017年5月24日簽訂的《極客未來體驗店品牌區(qū)域代理合同》于2018年3月8日解除；二、北京未來智選科技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返還劉佩佩合作費48.8萬元及利息（以48.8萬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標準，自2018年3月9日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三、駁回劉佩佩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本院查明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jù)。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
本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jù)加以證明。沒有證據(jù)或者證據(jù)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依法成立的合同，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本案中，未來公司與劉佩佩簽訂的涉案合同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內容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為合法有效，雙方均應依約履行。
未來公司上訴稱其具備了“極客未來”圖文商標等充分的經營資源，一審法院就相關事實認定不清。對此，本院認為，第一，根據(jù)本案證據(jù)及查明的事實，未來公司并非“極客未來”圖文商標的商標專有權人，未來公司與劉佩佩在2017年簽定涉案合同時并未取得“極客未來”圖文商標的合法的使用權；即使未來公司于2018年取得案外人韻德公司對其關于“未來極客”圖文商標的普通許可授權，該授權期限亦依約自2018年起始。第二，“極客未來”圖文商標系本案案外人韻德公司于2018年注冊，后許可未來公司使用。未來公司并非該注冊商標專有權人，而是被許可使用人。未來公司在未能充分舉證的情況下，于本案中主張其對該商標在先使用，并稱其于2017年即享有該商標作為其經營資源，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jù)。第三，本案涉案合同為《極客未來體驗店品牌區(qū)域代理合同》，主要涉及“極客未來”體驗店開設經營等，故“極客未來”圖文商標應當屬于未來公司得以作為特許商的關鍵經營資源，與其他經營資源如未來智選試用商品管理系統(tǒng)、報告系統(tǒng)的軟件著作權等相比更具重要性。因在與劉佩佩簽約時，未來公司并不具備“極客未來”圖文商標作為其經營資源，故對其主張其具有充分經營資源的上訴意見，本院不予采信。
未來公司上訴稱其曾給予劉佩佩1萬元的優(yōu)惠，并以此欲證實其在簽約前口頭告知了劉佩佩關于案外人吳陽在合作區(qū)域內開店。對此，本院認為，第一，對于1萬元的性質，未來公司稱系因劉佩佩知曉并同意了案外人吳陽在合作區(qū)域內開店而給予劉佩佩的優(yōu)惠，但劉佩佩對此不予認可，并稱1萬元系未來公司促使其盡快簽約的獎勵。在未來公司未能舉證證明1萬元性質的情況下，因劉佩佩不予認可，故本院不采信未來公司所稱的該1萬元系其因劉佩佩同意吳陽經營而給予劉佩佩的優(yōu)惠。第二，未來公司授權案外人吳陽在洛陽市開設體驗店的事實發(fā)生在本案涉案合同簽訂之前，未來公司能夠且應當在與劉佩佩簽約時根據(jù)此事實對雙方的權利義務進行約定。然而涉案合同仍約定了劉佩佩在合作區(qū)域內獨家經營的權利，依照常理難以推知未來公司已將他人在合作區(qū)域內經營的情況告知過劉佩佩。如上所述，未來公司此項上訴意見缺乏證據(jù)證明，本院不予采信。
未來公司上訴稱一審法院未理清本案的代理法律關系及商業(yè)特許經營法律關系，存在適用法律錯誤。對此，本院認為，一方面，一審審理中，雙方均認可本案涉案合同性質系商業(yè)特許經營合同；另一方面，特許經營合同性質的認定應當以雙方當事人約定的合同內容為主要依據(jù)，合同名稱及合同中出現(xiàn)的與商業(yè)特許經營不同的字詞表達等一般不影響特許經營合同性質的認定。合同的實際履行情況可以與合同約定的其他內容一起作為認定特許經營合同性質的依據(jù)。一審法院根據(jù)本案涉案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及雙方訴辯主張，結合本案事實查明情況，依法確認本案涉案法律關系為商業(yè)特許經營法律關系，認定正確?，F(xiàn)未來公司上訴稱本案存在代理法律關系，缺乏合同依據(jù)和法律依據(jù)，本院不予采信。
綜上所述，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本院予以維持。未來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本院予以駁回。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guī)定，本院判決如下：
裁判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八千六百二十元，由北京未來智選科技有限公司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人員
審判長 李 洹
審判員 楊 潔
審判員 李迎新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日
書記員 姜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