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文機關最高人民法院
發(fā)文日期2014年05月28日
時效性現(xiàn)行有效
施行日期2014年05月28日
效力級別司法文件
(2014年5月28日)
一、 陳孔佺故意殺人案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陳孔佺因多次向前妻鐘賽英催討欠款無果，心生不滿，揚言要殺死由其撫養(yǎng)的親生女兒陳某某(被害人，時年5歲)以威脅鐘賽英。2013年8月27日11時許，陳孔佺帶陳某某乘坐摩托車外出，途中再次向鐘賽英催討欠款未果，遂將陳某某手腳拎起，頭部朝下，連續(xù)往柏油路面撞擊數(shù)下。陳某某當場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陳孔佺見狀頓感后悔，抱起陳某某乘坐摩托車來到霞浦縣公安局水門派出所求救并投案。陳某某被民警送往醫(yī)院搶救，因陳某某雙側(cè)額葉腦挫裂傷，硬膜外血腫，顱前窩、顱中窩、右側(cè)額骨、左側(cè)枕顳骨和右側(cè)眼眶等多處骨折損傷，構成重傷，經(jīng)搶救后脫離生命危險。
(二)裁判結(jié)果
福建省霞浦縣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陳孔佺犯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霞浦縣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陳孔佺因家庭糾紛殺害自己的未成年女兒，致其重傷，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陳孔佺在犯罪過程中，自動放棄犯罪并有效防止被害人死亡結(jié)果的發(fā)生，是犯罪中止；且其在犯罪后自動投案，并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是自首。根據(jù)被告人的犯罪事實、性質(zhì)、情節(jié)以及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 刑法規(guī)定，判決被告人陳孔佺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三)典型意義
本案是一起離異夫妻之間因為經(jīng)濟糾紛產(chǎn)生矛盾，而對未成年子女實施傷害的案件，屬于典型的涉及家庭暴力刑事案件。根據(jù)當前的刑事政策，對于因戀愛、婚姻、家庭糾紛等民間矛盾激化引發(fā)的犯罪，一般酌情從寬處罰。在涉及家庭暴力的刑事案件中，雖然有的也屬于“因戀愛、婚姻、家庭糾紛”引發(fā)的犯罪，但在量刑時并非一概從寬，必須區(qū)分不同情形進行不同處理。比起成年的家庭成員，未成年人因為缺乏自我保護能力，遭受家庭暴力的傷害后果更加嚴重。司法對于未成年被害人，應當采取特別、優(yōu)先的保護原則，對于針對未成年家庭成員實施暴力的被告人，根據(jù)案件具體情況，可以依法從嚴懲處。本案被告人陳孔佺因與前妻存在經(jīng)濟糾紛未能解決，采取倒拎住女兒陳某某的手腳，使其頭部撞擊路面的手段，致使陳某某重傷。法院認定陳孔佺的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定罪準確。其法定刑本為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因陳孔佺具有犯罪中止情節(jié)，依法應當減輕處罰，同時又有自首情節(jié)，依法可以從輕處罰，故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法定刑幅度內(nèi)，判處被告人陳孔佺有期徒刑八年，量刑適當。
在本案審理過程中，霞浦縣人民法院考慮到被告人與被害人系父女，且被害人系未成年人，引入了心理咨詢師對被害人進行心理輔導。同時，因本案受到社會廣泛關注，庭審時邀請了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群眾代表、媒體代表旁聽，并對庭審進行微博直播，其中涉及未成年人隱私的部分進行了技術處理。案件宣判后，法院及時與霞浦縣關工委、婦聯(lián)等部門溝通聯(lián)系，妥善解決被害人以后的生活、學習及撫養(yǎng)權歸屬等問題。這些措施從實質(zhì)上保護了未成年被害人的權益，有利于被害人走出陰影，健康成長。
二、 樂燕故意殺人案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樂燕系非婚生子女，自幼由其祖父母撫養(yǎng)，16歲左右離家獨自生活，有多年吸毒史，曾因吸毒被行政處罰。2011年1月樂燕生育一女李夢某(歿年2歲，生父不詳)后，與李文某同居。2012年3月樂燕再育一女李某(歿年1歲)。在李文某于2013年2月27日因犯罪被羈押后，樂燕依靠社區(qū)發(fā)放的救助和親友、鄰居的幫扶，撫養(yǎng)兩個女兒。樂燕因沉溺于毒品，疏于照料女兒。2013年4月17日，因樂燕離家數(shù)日，李夢某由于饑餓獨自跑出家門，社區(qū)干部及鄰居發(fā)現(xiàn)后將兩幼女送往醫(yī)院救治，樂燕于當日將兩女接回。2013年4月底的一天下午，樂燕將兩幼女置于其住所的主臥室內(nèi)，留下少量食物、飲水，用布條反復纏裹窗戶鎖扣并用尿不濕夾緊主臥室房門以防止小孩跑出，之后即離家不歸。樂燕離家后曾多次向當?shù)赜嘘P部門索要救助金，領取后即用于在外吸食毒品、玩樂，直至案發(fā)仍未曾回家。 6月21日，社區(qū)民警至樂燕家探望時，通過鎖匠打開房門后發(fā)現(xiàn)李夢某、李某已死于主臥室內(nèi)。經(jīng)法醫(yī)鑒定，兩被害人無機械性損傷和常見毒物中毒致死的依據(jù)，不排除其因脫水、饑餓、疾病等因素衰竭死亡。6月21日，公安機關將樂燕抓獲歸案。經(jīng)司法鑒定，樂燕系精神活性物質(zhì)(毒品)所致精神障礙，作案時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
(二)裁判結(jié)果
江蘇省南京市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樂燕犯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樂燕身為兩被害人的生母，對被害人負有法定的撫養(yǎng)義務。樂燕明知兩年幼的被害人無人撫養(yǎng)照料，其不盡撫養(yǎng)義務必將會導致兩被害人因缺少食物和飲水而死亡，但卻仍然將兩被害人置于封閉房間內(nèi)，僅留少量食物和飲水，離家長達一個多月，不回家撫養(yǎng)照料兩被害人，在外沉溺于吸食毒品、打游戲機和上網(wǎng)，從而導致兩被害人因無人照料饑渴而死。樂燕主觀上具有放任被害人死亡的間接故意，客觀上造成兩被害人死亡的結(jié)果，其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樂燕的罪名成立。樂燕在負有撫養(yǎng)義務、具備撫養(yǎng)能力的情況下，不履行撫養(yǎng)義務，造成兩被害人死亡，情節(jié)特別惡劣，后果特別嚴重，鑒于被告人樂燕審判時系懷孕的婦女，且歸案后認罪態(tài)度較好，依照 刑法規(guī)定，認定被告人樂燕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三)典型意義
本案即2013年媒體廣為報道的“南京餓死兩名女童案”。本案中，被告人樂燕提出自幼未受到父母的關愛，未接受良好的教育，歸案后認罪態(tài)度較好，請求法庭對其從輕處罰。本案的審理向社會昭示：撫育未成年子女不但是人類社會得以繁衍發(fā)展所必須遵循的最基本的人倫準則，更是每一位父母應盡的法定義務與責任，個人的文化、受教育程度、經(jīng)濟條件乃至境遇的不同，均不能成為逃避義務的理由。樂燕的成長經(jīng)歷固然值得同情，但不能成為其不履行法定義務、漠視生命的借口，而本案的審理也反映出我們的社會應當進一步加強對兒童、老人等弱勢群體的保護與救助。
三、 廖某某故意殺人案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廖某某(時年18歲)與其男朋友交往期間懷孕，后二人分手。2012年2月，廖某某到東莞市某廠打工。2012年7月8日1時許，廖某某在該廠員工宿舍三樓沖涼房2號房內(nèi)自然分娩產(chǎn)下一名男嬰。后廖某某將該男嬰遺棄在沖涼房地板上，未采取任何保護措施，獨自回宿舍拿毛巾到?jīng)_涼房4號房將身上的血跡洗掉，然后回到宿舍睡覺。當日15時許，該男嬰在沖涼房 2號房被發(fā)現(xiàn)已死亡。公安人員接到報案后，趕到員工宿舍將廖某某抓獲。
(二)裁判結(jié)果
廣東省東莞市第三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廖某某明知將初生嬰兒遺棄在沖涼房內(nèi)的行為可能導致嬰兒死亡的結(jié)果，仍予以放任，最終致親生嬰兒死亡，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公訴機關指控廖某某犯故意殺人罪的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廖某某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從輕處罰。依照 刑法規(guī)定，認定被告人廖某某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
(三)典型意義
本案是一起少女未婚先孕產(chǎn)子后遺棄新生嬰兒觸犯故意殺人罪的典型案例。被告人廖某某懷孕后只身一人到外地打工，在工廠宿舍自然分娩嬰兒后將其遺棄，致新生嬰兒因未得到及時照料而死亡。廖某某的經(jīng)歷固然有值得同情的一面，但嬰兒是無辜的，生命權利神圣不可侵犯。作為一名成年人，不論因何種原因生育子女，對新生嬰兒均負有妥善照料的法定義務。否則，因漠視生命，應當作為而不作為，必將受到法律應有的制裁。
四、 王玉貴故意傷害、虐待案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王玉貴系被害人張某(女，出生于2001年4月9日)的繼母。2009年5月19日晚，王玉貴在家中用筷子將張某咽部捅傷，致張某輕傷；
另查明，被告人王玉貴自2005年開始與張某共同生活，其間經(jīng)常趁張某生父張建志不在家時，多次對張某實施打罵、用鉛筆尖扎等虐待行為。2005年春季的一天，王玉貴用吹風機將張某的頭皮和耳朵燙傷。2008年12月的一天，王玉貴在家中將張某的嘴唇撕裂，次日上午張某至醫(yī)院縫了三針并留下疤痕。
(二)裁判結(jié)果
河北省鹽山縣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王玉貴犯故意傷害罪，向鹽山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在審理過程中，自訴人張某及其法定代理人、張某的生母張美麗以被告人王玉貴犯虐待罪，向鹽山縣人民法院提起告訴。鹽山縣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王玉貴故意用筷子戳刺繼女張某的咽喉，造成張某輕傷，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王玉貴在與張某共同生活期間，對張某實施毆打、用鉛筆尖扎、用吹風機燙頭皮、撕嘴唇等虐待行為，情節(jié)惡劣，其行為已構成虐待罪，應依法懲處。依照 刑法規(guī)定，判決被告人王玉貴犯故意傷害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二年；犯虐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一年，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后，被告人王玉貴提出上訴。河北省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依法審理，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三)典型意義
本案是一起典型的繼母對未成年子女實施家庭暴力構成犯罪的案件，其中反映出兩點尤其具有參考意義：一是施暴人實施家庭暴力，往往是一個長期、反復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大部分家庭暴力行為，依照 刑法的規(guī)定構成虐待罪，但其中又有一次或幾次家庭暴力行為，已經(jīng)符合了 刑法規(guī)定的故意傷害罪的構成要件，依法構成故意傷害罪。依照 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故意傷害罪屬于公訴案件，虐待罪沒有致被害人重傷、死亡的屬于自訴案件。人民檢察院只能對被告人犯故意傷害罪提起公訴，自訴人可以對被告人犯虐待罪另行提起告訴(即自訴)。人民法院可以將相關公訴案件和自訴案件合并審理。這樣處理，既便于在事實、證據(jù)的認定方面保持一致，也有利于全面反映被告人實施家庭暴力犯罪的多種情節(jié)，綜合衡量應當判處的刑罰，還有利于節(jié)省司法資源。本案的審判程序即反映出涉及家庭暴力犯罪案件“公訴、自訴合并審理”的特點。二是未成年子女的親生父母離婚后，對該子女的監(jiān)護權都是法定的，沒有權利放棄、轉(zhuǎn)讓，不論是否和該子女共同居住，仍然屬于該子女的法定代理人。在未成年子女遭受侵害的時候，未與該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仍然可以以法定代理人的身份，代為提起告訴。本案被害人張某的生母張美麗，在與張某的生父張建志離婚后，雖然沒有與張某共同生活，但其作為張某的法定代理人，代張某向人民法院提起虐待罪告訴，是合乎法律規(guī)定的。
五、 林水全故意傷害案
(一)基本案情
2011年7月下旬，被告人林水全將其女兒、被害人林某某 (時年6歲)從家中帶至廣東省云浮市居住。因林水全認為林某某不聽話，且懷疑林某某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便用飲水機的開水淋在林某某身上。同年8月13日至20日，林水全分別將林某某帶至云浮市唐人旅店302房、新富麗旅店605房，先后三次用電熱棒將塑料盆里的水燒開，脫光林某某的衣服，將開水淋到林某某身上。8月20日凌晨，林水全將全身被燙傷的林某某送回家中即自行離去。林某某的家人發(fā)現(xiàn)林某某受傷后即報警并將林某某送至醫(yī)院救治。林某某經(jīng)治療后皮膚瘢痕仍占全身表面積 70％以上，構成重傷、四級傷殘。
(二)裁判結(jié)果
廣東省云浮市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林水全犯故意傷害罪向云浮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云浮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林水全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林水全以特別殘忍的手段致女兒林某某重傷、四級傷殘，應當依法懲處。林水全曾因犯盜竊罪被判刑，在刑罰執(zhí)行完畢后五年內(nèi)再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當從重處罰。依照 刑法規(guī)定，判決被告人林水全犯故意傷害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
宣判后，林水全沒有上訴、檢察院亦沒有抗訴。判決已發(fā)生法律效力。
(三)典型意義
未成年人不具備自我保護能力，父母本應當是他們最值得信賴的安全保障。父母一旦失職，甚至成為傷害未成年子女的兇手，不僅對未成年子女的身體造成傷害，對未成年子女的精神也將造成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對于父母傷害未成年子女的行為，必須依法予以懲處。本案被告人林水全因認為女兒林某某不聽話，懷疑林某某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竟將林某某脫了衣服用開水燙，造成林某某重傷、四級傷殘的后果，犯罪手段極其殘忍，后果嚴重。鑒于林水全歸案后能如實供述，有坦白情節(jié)，云浮市中級人民法院最終決定對被告人林水全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量刑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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